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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森山大道這個日本攝影家,應該是好幾年前的事了。記得第一個認識的日本攝影家是名字很文藝氣息、極其美感的荒木經惟,接下來是誰呢,忘記了,但是森山大道這名字烙印在我記憶裡,是因為某次和因為某照片網站認識朋友談相機,在咖啡館裡,他從包包拿出2本我請他去日本購買的寫真集,我記得是2006年木村伊兵衛賞的兩位得主 - 本城直季、梅佳代的得獎作品,後來這位朋友拿出另一本攝影級說「我找這本很久了呢,沒想到再版,又被我買到」一副開心的模樣,封面是一隻狗奔跑在黑白相片裡,作者是森山大道,書名是大大的四個字「遠野物語」。之後森山大道四個字出現時,總是會讓我想起這場景。

記得去年商周出版森山大道的自傳性作品〈犬的記憶〉,還分上、下冊發行,讓我覺得很意外,沒想到台灣也會賣森山大道的作品?而且是文字性的自傳書籍(他明明是個攝影家),最重要的是,竟然是商周出版!不過話說回來,商周選書功力越來越厲害了,真期待它們能多翻譯這類書籍,以造福我們這些對日本攝影家系列飢渴的讀者。話說回來,〈犬的記憶〉我看完了,但是〈犬的記憶  終章〉買了許久卻還沒開始閱讀,而且直接跳到森山大道在台灣賣的第三本書閱讀,實在有點不應該。

這次要分享的是由大家出版社出版的〈邁向另一個國度〉,光是看到封面就讓我毫不考慮想入手,實在是很詩意的封面啊!但是又想到之前看商周翻譯內容,大概看到一半就覺得有點不順,文字有點枯,所以對於這本新書就有點猶豫,不知道是不是森山大道的文字就是這樣的調性...看到大家出版社的翻譯後,疑慮就消失了,這本翻的比商周的好很多,文字好讀又優美,豐富度又深厚許多。和犬的記憶相比,這本比較偏重內心的思考和對自身攝影技術、攝影的原動力進行自我對話,森山大道為什麼是森山大道,平常的創作動機和製作過程的感想、內心的攝影感動是由何而來、什麼樣的生活體驗讓他拍下那些作品、攝影家的生活是孤獨的嗎?還是和荒木經惟一樣,總是以人(女人?)為出發點、攝影家除了拍照外是不是也可把攝影的感動移植在文字上等論點進行自我對話,我覺得這本書比犬的記憶更貼近森山大道的內心,同時也更瞭解攝影家的日常生活和攝影的初衷,這些文字也讓你對自己的攝影動機產生刺激而有更多的想法,當我看到這本書的一半,就想拿出放在角落已久的底片機出來走在街上隨意亂拍一番,假裝自己是森山大道。

節錄一些在這本書中我覺得很棒的段落:

其實我也只是將映入眼簾的世界片段拍攝成像,並反覆對這些風景提出新的疑問罷了。藉此循環,企圖得到一些對於自身、攝影,或是世界的進一步認識。

所以我的生活與照片,僅是用相機記錄日常,只要能隨興之所至在街上恣意漫遊,我就可以在平淡的日子裡打發時間

我唯有無所事事、遊手好閒,才會感到精神百倍、狀況良好。

基本上我還是比較喜歡獨處。當我從莫名的煩躁狀態獲得解脫,回到一個人的時候,會打從心裡感到輕鬆。

一股腦兒把相機塞到口袋,出門拍照去。首先從池袋漫無目的地坐上公車,盡量在未知的街角下車,在那一帶隨意漫步,並即興拍照。

大部分的自己,似乎莫名其妙地分借給許多身外事務,有種把自己交付他人保管的感覺。

與其跟別人到餐廳吃飯或壽司店吃高級料理,不如獨自待在房裡,默默吃著便利商店的食物一邊看電視的用餐反而讓食物更顯美味。

利用相機直接按下快門,不透過觀景窗,將當地居民或路人熙熙攘攘的瞬間,那驚鴻一瞥的視覺印象原封不動捕捉下來。

最重要的是能擁有一個人靜靜發呆的時間。

在生鮮超市、便利商店、百元商店那小而安全的購物行為中感受一點微小的喜悅,不多作無謂的思考,孤獨而忘情地度日。

點著紅色燈泡的密室裡,浸泡在液體中的灰白相紙上,影像慢慢浮現。這是最讓我心動的瞬間。眼前那幅濕透、閃耀微光的影像,竟帶著一絲煽情意味。我突然覺得,或許我正是為了見證這瞬間才會一路拍攝黑白照片迄今。

所有人、事、物的交集,皆有各種光影交錯的色階變化,將路上栩栩如生的現實,封存在相機的小盒子裡,帶回家。能讓這一切以嶄新面貌重新復甦的場所,就是暗房。將泰半處於無意識狀態下進行的攝影,明確地重新定義,使其具有意識,這不正是沖洗照片的真正意義嗎?在暗室裡,可以遇見陌生的自己,或發現意想不到的世界角落,在在都是超現實的經驗。攝影,尤其是黑白照片,能同時囊括具體與抽象,最終抵達的彼方則是象徵的世界。

在日常時光裡與贈與者的心意用言語無法表達的方式自然地對話。

在諸多年輕藝術家的作品中,在藝術裡的極致玩樂感及幾乎病態的本質都非常淡薄。

速成的藝術評論家

所謂藝術,是在日常生活中創造出裂縫般的瞬間,讓我透過縫隙一窺異界樣貌。

能直接衝擊我大腦的大部分事物,其實就遍布在街區和道路上。不需刻意大肆標榜反抗、反世俗思想,因為在優秀的藝術作品裡,這些要素往往早已超越創作者的思維而呈現在你我面前。

整齊方正的城市裡只有安寧與鬱悶,雜亂而嬉皮的城市裡確有混沌和誘惑。

猶如大都會燈臺的便利商店

官能上的微妙差異

製作一本新的攝影作品,或是籌辦稍具規模的個展時,在形式上會朝某個特定的對象構想。

我並不是在作品集或個展的籌備過程中始終把注意力放在對方身上,而是一邊意識著意識到對方的自己,一邊著手進行製作。偶而作業流程遇到瓶頸的時候,藉由那人的存在與心裡的遊戲轉換心情,得以重新審視進行創作的自己。

那些特定的人物皆非虛構角色,一旦作品完成或舉辦個展時,他們幾乎都會確實看到我的作品才是,藉由設定目標對象,自己的製作心情也會受到進一步的刺激。

當你對特定對象抱持愛情的那瞬間開始,人們便自行將任意幻想的影子重疊在對方身上,自己化身為乍看無限光明美好的愛情遊戲的主角。在那短暫的時光裡,兩人都成了雲霧彼方的居民,聯手共演一場如夢似幻的戲碼。但夢終究是夢,總有一天會幻滅,人類畢竟是獨立的個體,不論是否願意,終須回歸那無法跳脫的原則。當圍繞在戀情周圍的迷霧散開,內心的感動也消逝時,唯有彼此彼此冷靜望著對方的真面目,此外別無他法。

現實慾望的糾纏,相對也讓人窺見愛情的真實面貌。

盡量不走入實際的生活細節。隨機拍照,是我目前攝影的態度。提醒自己盡量不拘泥於思維及意義,平實公正地拍下眼前所見。

都市的街道宛如打開了潘朵拉的盒子一般充滿餛飩,低俗廉價而頹廢。

人們常說日子平淡無趣,其實路上的悲劇與喜劇不可勝數,人類與街道都是強烈且可疑的存在。對於如此錯綜複雜的現象,身為攝影家,唯一的應對方式只有恣意拿起相機,一股腦兒深入這名街頭的森林,此外別無他法。

路上隨處可見充滿人類鮮明氣味的藝術品

觀察力及收集力都壓倒性的驚人

「蹺腳眺望那些東西,終於理解它們為何與世間所謂『垃圾』的界線如此模糊,在心中湧出笑意的同時,對未來的莫名恐懼也突然襲來。」

有光就有影子,有外表就有內在。事實上,如同糾纏不清的謊言,也像存在於任何人內心深處的的偏遠地帶,街道上的邪惡場所亦屬必要。它粗糙、熱辣而深切,是令人無法掌握全貌的複雜迷宮。

行動迅速確實的攝影家即是優秀的攝影家

如同火烤過的隱形墨水,漸漸伴隨某種實體的形象慢慢浮現

攝影,只能與孤獨為伍

精湛的情節設定、實際的官能描寫

文字被深刻的意志雕琢,理論與心情巧妙交會,並且對於人我皆有敏銳的洞察

儘管我曾盤算要逃脫自己,但別說逃脫的出口,我連自我認識的入口都還找不到。

青春-被丟進自我意識氾濫之大海時所遭遇的瞬間陶醉。

我夜以繼日漫步於各處街道的攝影生涯於是成形。混跡人群中攝影的經驗越來越多,我也逐漸摸索出自己在攝影世界裡的定位,同時,將像「鏘」一聲般,我明確挖到隱藏在體內的創造礦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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